說明:「菲律賓警方火速完成兇徒門多薩的驗屍調查,其身穿警服的遺體被家屬接返家中安放棺木內,棺上則放置了警帽及警隊領帶,十多名親友在靈堂上掩面流淚。」

林振東攝
明報 2010.08.26


「菲律賓人質事件」裡,有不少受大眾關注和討論的影像:

A)電視全程直播人質事件的畫面:是破壞了拯救人質的步署,還是揭開了菲律賓警察與政府的不足和無能?

B)菲律賓總統阿基諾三世在記者會臉露笑容的影像:阿基諾解釋他的笑容可代表憤怒或荒謬。這確實挑戰我們解讀表情甚至紀實影像的簡單習慣:笑不等於開心,那我們看到他的笑,便不能解讀成開心;看到他哭,則不能理解成傷心;看到他巡視事發現場,也不能解釋成他認真對待事件;看到他午睡,也不代表他不緊張事態發展。即是無論他做了什麼,也不能象徵什麼。他吃飯,只代表他把食物送進消化系統;他笑,只代表他嘴邊的肌肉向上移動;這也是真的,大概只是我們「諗多左」?或者我們有時真的過於簡單直接地解讀影象或眉頭眼額,把它們解釋成我頁犰V相信的意思,Seeing is believing,確實有其雙重意義。 不過,誤讀也是相向的,當社會大部份人認為笑是代表開心,而你卻把笑翻譯成憤怒,這種開創性的語言習慣確是需要額外注釋,否則便會造成大眾的誤解,甚至排斥。畢竟將來的外交使節來探訪你,你叫那些外國官員怎樣面對你的笑容?大概你要聘請的不是一位外語翻譯員,而是一位表情翻譯員吧?

C)菲律賓警察在出事旅遊巴前留影:這不是新鮮事了,跟從前美國的私刑照片(Lynching Photographs)有點類似。Dora Apel  Shawn Michelle Smith 在他們合著的書《Lynching Photographs: Defining Moments in American Photography》裡指出,美國白人們會在他們私自吊死或燒死的黑人屍體面前留影,好讓他們的親朋戚友知道自已的威風。他們會把私刑照片製成明信片,有些甚至連同屍體的牙齒或遺物一起當紀念品販賣。當然,時代跟地點已完全有異,但現代人嘗試把各種事件變成影象紀念品據為己有的心態,卻似乎沒有多大改變。大概他們只是一時釭情A也相信他們並無惡意,只是手快過心地便認定這是拍照景點,但也讓影象為他們漫不經心的行徑作出歷史的紀錄,正如美國的私刑照片一樣。他們有想過這是災難現場嗎?他們有真誠地在旅遊巴面前,感受和想像一下當時的情景和傷亡者之恐懼嗎?還是哀悼和拍照留影兩者根本沒有矛盾,只是我們過於敏感呢?抑或是他們過於不敏感?這也一再提醒我們:即使眼前是一架血跡斑斑的真實旅遊巴,也未必能引起觀者的同理心,更何況是一張翻過即歿的照片?始終是人的問題,不是照片或旅遊巴的問題吧?

D)菲律賓傳媒要求開棺拍照:這是當地傳媒的普遍習慣?還是當時的情況很特別?拍攝屍體真的是對死者不敬嗎?如果是門多薩的屍體又怎樣?他們背後有合理原因嗎?我們知情權的界線在哪裡?

E)槍手門多薩的葬禮及棺木被蓋國旗:香港大眾對門多薩被蓋國旗感到詫異又憤怒,當然無可厚非;但如果只把焦點放在蓋國旗這類戲劇張力上,透過挑起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讓大家的情緒得以發洩,合情合理之餘也實在失於胸襟和關愛。明報林振東拍攝門多薩葬禮的照片,讓我們明白門多薩即使為了卑微的事情犯了滔天大罪,其實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,有他的家庭,有他的親人;無論我們心裡多麼認為門多薩罪有應得,但不能否認的是,他的家人也在這次事件中痛失了一位兒子、丈夫、爸爸。他們既要承受失去家人的悲痛,也要背負門多薩罪行帶來的羞恥和畦C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,難道他們沒有權利傷心嗎?林振東平實的照片拉濶了解讀事件的角度,讓我們擺「黑與白」的簡單二分,以更人性的取向關注世界。


點評:Paul Yeung